文/廖錦雯
長久以來,人和土地密不可分。個體的歷史與城市的發展緊緊相依;城市的靈魂則由街頭巷尾的小人物來定義。若人失去了精神面貌,偌大的城市終歸淪為繁華糜爛的空城。五光十色的霓虹燈無法遮掩心頭的寂寞,摩肩接踵的人如同在荒野漂流。從此這片土地不僅是歷史的浮城,也是心靈的浮城。每個生病的人均如玻璃般脆弱。
城市張著一張巨大綿密的網,把每個人錯綜複雜地連結。我們因著絲絲縷縷的連繫而獲得安全感,彷彿能從別人身上牢牢地抓緊自己。有時候甚至寧願化為泡沫溶入海中,也不願做一尾自由的魚——只因藏在芸芸眾生中總是比較安全,對自己內心坦白需要無比的勇氣。生活的壓力和受傷的記憶使每個病患者如驚弓之鳥,活在無日無之的黑暗中。最終,城市人為求在縫隙中生存而扭曲自己,逐漸變形,與我們共生的城市亦變得面目模糊。
城市人追求中環價值而拋棄土地自身的歷史和獨特的色彩,城市以失衡的姿態發展。土地失去原有的青山綠水,取而代之的是鬱悶的石屎森林。近乎絕跡的人文空間反映城市人的心靈匱乏。城市失去記憶,也慢慢失去和人連結的紐帶。中環價值藉教育制度蔓延,成為家長和孩子的心病。家長期望子女成為自己的延續,因愛之名把他們變成木偶。孩子被點了啞穴,喪失向自我和生命叩問的權利。
本期《學苑》以「病」為社會文化專題,立體呈現被忽略的都市病態。〈人們失重,然後飄蕩〉一文從「飄蕩症」探討人與內心,人與他人和人與土地的關係。〈一場注定了永不痊癒的疫症〉展示了城市人習以為常的孤獨感。既然再長久的陪伴也只能是匆匆數十載,我們是否就此甘心當一個孤獨病患者?病的不只是個體,社會亦然。〈璀璨都市,光輝到此〉以抽離的視覺重新審視城市,自我放逐只為看見城市的真象。 〈我失去的,都是人生〉及〈因為你擔心的是你自己〉以鏡象反映家長和孩子的心病,相互呼應。
玻璃之城是一個病態的社會,每個殘破的故事都隱藏你和我的影子。追溯病源,剖析內心是唯一讓人和城市經歷死亡然後重生的方法。我們相信玻璃雖然脆弱,卻能折射陽光七彩。